现代艺术让你看到自己-理论文摘-中国设计之窗

　　昨日下午，北京大学朱青生教授的演讲，阐释了现代艺术在西方的诞生背景、特点和过程，也讲述了现代艺术进入中国后所遭遇的尴尬和冲突。朱教授的演讲，启发了我们当以理性之精神、开放之心怀来看待现代艺术，正确理解现代艺术在社会和谐和发展中的文化作用。

　　何谓现代艺术

　　源于西方的现代艺术是什么？这首先要从现代艺术革命谈起。

　　现代艺术革命之前，是印象派，但是印象派的画家不都是印象主义者。印象主义画家，是看到什么就画什么。可过去的古典主义不这么想，古典主义认为这个物像只要我摸得到我就能画出来。紧接着，印象派中就有人引发了一场重大革命，所谓后印象派登场，这就是现代艺术革命。后印象派强调绘画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从心里观察体会对象。1830年，人们发明照相机，更准确、更快速地描述影像，后来有了电影，又有了电视，因此我们大多数的图像问题都由这些技术解决掉了。后印象主义认为世界的真像并不是照相机拍下来的那样。一个画家应该画人看到的东西，而不应画照相机拍下来的东西。这些艺术家走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他们画出来的东西，观众却看着不太像真实的动西。后印象派画家的意义在于，当技术、科学对人的规范，理性对人的要求，越来越严格的时候，艺术家们重新找到了一个自由的空间、通道和余地。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现代艺术的开始。

　　这些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表现出了对当下社会、习惯、传统的隔离和反省，这种反传统的态度使得他们成其为“独立的人”。而第二代艺术家，以毕加索、康丁斯基为代表，则告诉我们审美的东西可以在抽象里面保持，并不一定要画一个猫、画一个狗才是艺术。

　　到了第三代艺术家，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彻底摧毁了西方的道德制度，人类的一切信仰遭到了根本性的破坏和质疑，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些艺术家把非艺术和反艺术当成艺术。比如将小便器拿到展览厅。这次艺术革命的意义在于，启发人们对现有的、肯定的东西进行质疑。时代赋予艺术家、又由艺术家代表大众来显现的这种怀疑态度，是一个时代的心灵表露。

　　之后，艺术更进一步发展，就到了波普艺术和行为艺术。艺术家波伊于斯带着他的学生把树叶扫回森林，成就了他的一个重大作品。大家当时都觉得不可理解，可他身后却被英国权威艺术杂志《现代画家》评价为20世纪的艺术家里唯一可以与达芬奇相提并论的一位。行为艺术的目的不是让你得到什么，而是让你遭遇什么，然后从你的内心中觉悟，觉悟是从你自己心里升起的。

　　认识现代艺术的方法

　　现代艺术进入中国后，遭遇了双重尴尬。这里面既包涵了现代和传统之间的冲突问题，又由于前三次艺术革命在中国都没有发生，与中国的艺术发展属于两条不同轨道，完全脱节，因此从西方传统发展出来的现代艺术和中国传统滋养出来的审美习惯之间的冲突，也是一大问题。

　　但是，尽管我们没有经历前三次艺术革命，却并不代表我们不能接受现代艺术。事实上，中国人理解现代艺术，是有平台和通道的。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我们有一个重要的文化资源就是禅宗。而禅宗的参悟方法和理解行为艺术的方法正是相通的，都强调通过外在的形式来唤起和逼迫内心的觉醒。比如禅宗里，有些就是对小和尚敲敲棒子，大声断喝，他可能就觉悟了。这是我们中国文化中非常宝贵的遗产。我们如果能理解禅宗的方法，那么我们再去理解行为艺术，就一定都不难了。

　　但是，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我们并不能把禅宗简单地等同于行为艺术，禅宗本质上还是宗教的行为，只是佛教的一种修炼方式，但现代艺术不是宗教，现代艺术只是给人们提供一个回到自我内心的机会，你内心里有什么，它就让你回到什么。你的自由不应该因为你的工作和现在生活的压力而受到异化，你应该有一条路回到你自己，什么东西让你回到你自己？现代艺术正提供了一种通道。从现代艺术疏导人内心的积郁这个角度而言，现代艺术对和谐社会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和谐不是在压迫中实现的。

　　因此，一些现代艺术家也许个性很古怪、行为很乖张，做出来的东西甚至让你恶心，但是我们要越过这个艺术家的表面行为去观照事物的本质，去追问，到底是什么导致他们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行为的导向是什么？现代艺术不是要你去热爱的，不是要你拿了放在家里挂在墙上的，行为艺术通向的是你自己的心，它让你看到你自己。

　　台下

　　听众：请问您怎么看待街头涂鸦这一艺术形式？

　　朱青生：过去艺术创作和展览总是以一种隆重的方式出现，离普通人很远，但涂鸦艺术改变了这一点，艺术由人人去做，人人都可能偶遇艺术，于是没有人是艺术家，也没有人不是艺术家。街头涂鸦艺术，反映了新型的人和艺术的关系。过去我们把艺术家当成人类灵魂的导师，但现代艺术家不是人的精神导师，他只是复杂社会现实的显现器，抒发他内心深处不得不抒发的东西，告诉人们人生这锅混水里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潜在。这也是现代艺术家的责任。

　　听众：在巴黎街头，画肖像者很多是中国人，您对这个现象的看法是什么？

　　朱青生：这与我们的艺术教育有关。过去我们一直走的都是写实主义教育，我们的艺术教育少了一样东西，少了对思想、观念的一种鼓励，这并不是要求他变成另外一种人，而是要把他自己本质的状态激发出来，让他成为社会复杂情况的一个显现，让他的存在使得我们平常人所不能够意识到的、或者不能够感觉到的存在，成为可感觉、可意识的一个对象，这个对象就是作品。我们目前如果只是培养学生的技术，而这些技术在现代艺术中又不是至关重要的，那我们的学生只能在街头画像。我们要尽快引入对于艺术精神的训练。不能让我们年轻的艺术家只在巴黎街头去画人像，而是让他们的画对社会起到更大的作用。当然用写实的方法也可以做现代艺术，比如达利，他的写实技术相当好。但技术是次要的，观念应该是第一位的。

　　听众：你怎样培养学生人格的独立性，同时让他们保持灵魂自由创作的状态？

　　朱青生：我们的学生应具有两样东西：第一是理性的精神。就是通过学术培养，通过对社会、政治经济的了解，意识到我们是在一个多么复杂和艰难的情况下进行我们的事业，度过我们的一生。我们希望培养学生具有这样的能力，以及应付社会问题的能力、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等等。另一方面，我们要求学生具有反省的能力。就是我们不要以为成功的人都是对的。我们现行的方法是正当的，但我们要有自己对于这个事情的看法。这个看法有两个不同角度。一是在目前的情况之下，我们的看法能否得到充分的展示和实现，展示的机会有多大。二是我们对当下的社会有什么义务，我们要尽到我们的义务。

　　花絮

　　艺术追星族着实不少

　　朱青生教授，在北大是最受学生爱戴和欢迎的老师之一，在深圳他一样大受欢迎。昨日，慕名而来的“艺术追星族”着实不少。虽然是周二，仍有许多人偷闲前来聆听朱先生的讲座。

　　朱先生因博学强记、缜密的思维、独特的见解以及儒雅的风度，征服了在场所有的听众，席间多次爆发热烈的掌声。朱先生讲到精彩之处，不少中年知识分子，竟也像年轻人般激动地带头鼓掌。

　　演讲结束后，几十名听众，包括本报的小实习生们，都纷纷上台将朱教授团团围住，送花、签名、合影，热闹的景象让人感慨。而平易近人的朱先生也一一满足了所有人的愿望。

　　朱教授曾感慨地说，深圳市民的总体素质在全国是最高的，甚至超过了北京这样的城市。

　　语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角度，角度就是局限，但也是特点。重要的是如何利用和发扬你的特点。

　　●今天被我们当作艺术品的鼎、敦煌壁画等等，其实在当时并非艺术本身，真正的艺术是利用这些鼎、敦煌壁画等等进行的祭祀和朝拜行为，今日我们认为的艺术品不过是艺术行为中的场所和器具。我们经常都本末颠倒了。

　　●王羲之最伟大的贡献在于他让艺术活动成为了一件超越他生活本身、并非非做不可的活动。也就是说，在公元4世纪时，中国艺术家完成了西方人19世纪中期才达到的人与艺术的关系，即为艺术而艺术，这是一个很高的境界。